1905电影网专稿 从2月4日,2022年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到2月20日冬奥会闭幕式,从来时迎客松,到走时送别柳,2022年北京冬奥会开闭幕式总导演张艺谋,用独到的中国美学,给世界展现了专属中国人的浪漫。
在开幕式前后的各类采访中,张艺谋在谈到设计理念的时候,提及最多的关键词就是,“简约”,“当你没有那么宏大场面的时候,要在一个点上‘一叶知秋’。”
尤其是备受关注的奥运点火上,张艺谋更是用李白的一句“燕山雪花大如席”为概念,把“一叶知秋”的概念深入其中。
他说,整个开闭幕式,“是一个关于雪花的故事”。
相比2008年夏奥会的开闭幕式,张艺谋这一次实打实做了一把减法。正如他自己的阐述,2008年是敞开大门,向世界介绍自己。但现在不一样,大家都懂得中国是什么样子了,“开幕式的角度从‘我’转向‘我们’,而‘我们’代表了中国人的世界观。”
做起减法的张艺谋,不得不让观众再次感叹,“张艺谋太懂了!”
这种变化对于他而言,不仅仅体现在了他对盛典的创作中,更是在他的电影中。
似乎从电影《影》开始,他在创作中就慢慢丢掉了过去那些大色块,色调更偏向黑白灰。甚至连续在《悬崖之上》《狙击手》两部电影中,让雪真正参与到了故事的讲述中。
减法之后的张艺谋,似乎故事才真正开始。
张艺谋的极致
在网上搜关键词“张艺谋 减法”,出现在首页的内容,除了近年的新作之外,还有一篇是《满城尽带黄金甲》时的采访。
那会儿,他自己评价电影,说,“这部《黄金甲》是比较全面的作品。我做到了第三部,已经知道用减法,不用加法,不炫技,大片容易炫技。这次排除杂念,更多地关注人物和故事,就是反复地考虑故事、人物,人物、故事。”
但回头再看当时的新闻,以及评价,这部影片的减法似乎并不算成功,更多是大众对他过分使用黄色的批评。
张艺谋电影,颜色的使用始终是一块金字招牌。他曾说,“我认为电影的视觉元素中,色彩是最能唤起人的情感波动的因素。”
这种美学的背后,其实是两个字,“极致”。
这种极致甚至在《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创作时,惹得原著作者苏童颇有微词。更是全然不听影片监制侯孝贤的意见,坚持以自己的路径进行创作。
张艺谋在采访中也谈到,自己每次的创作都要有一个新的东西,可能是形式,可能是色彩,也可能是很细节的东西。
只是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色彩体现了张艺谋最外放的“极致”。
尤其是影片《英雄》之后,评价始终两极化,而后续创作的《十面埋伏》,市场更是清一色地对其色彩有了强烈的“抨击”,而到了《满城尽带黄金甲》,这种批评达到了顶峰。
在《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创作期间,他同步还在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努力。那时候,外界不止有对他电影的批评,还夹杂着对他2年后,导演奥运会的质疑。因为在2年前,他在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的“北京8分钟”,被无数中国观众吐槽,甚至有人炮轰,这8分钟里没有内涵,全靠场面和颜色。
前阵子,妻子陈婷发文谈张艺谋“双奥导演”时提到,“08年的压力与艰辛史无前例,一步步走来没有人知道,他甚至开玩笑,如果搞砸了,咱全家就逃亡吧。”
最终,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成功举办。时至今日,这场盛典都是外网认为的历届奥运会最佳开幕式之一。
批评和质疑,鲜花和掌声,在张艺谋的世界里,始终并存。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这一切似乎都会是压力。但张艺谋看来,“吐槽对于导演是一种震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经常看,有的吐槽很巧妙。”
在《宿命:孤独张艺谋》中,作者周晓枫曾经提到,“别人要是踩了他的脚,他不吭声;踩出了血,他不吭声;都踩成残废了,他才找个机会一声不吭地拄着拐走开,找个地儿自己疗伤去了。”
外人眼里,张艺谋追求的这种极致,早就藏于他的处事之中。
负面内容对于张艺谋而言,并非是第一次,他几乎不会出面解释,或者回应。只是大众事后才会知道,每次意外背后,总有伴随着很多的外界因素。
张艺谋的减法
《长城》的创作,在很多人看来,是这位导演最大的滑铁卢。
很多人的评价都称之为一场缩减版的奥运会开幕式,导演继续以惯用的人海战术去呈现电影,甚至有批评张艺谋,是除了大场面,大色调之外,毫无存在感的导演。
即便如此,张艺谋当时并没有出来说些什么。直到3年后,他参加访谈节目,被主持人问及最重要的失败时,他说,“有些电影不尽人意吧,但这是自己都预料到的,比如《长城》。自己也是知道,但愿意尝试,我可能不太爱惜自己的羽毛吧。”
或许就像陈婷文章里说的,张艺谋身上有种西北人的固执。
2年后,他执导了电影《影》,丢掉了他擅长的大红、大绿的色块风格,转为以黑白为主调。
“丢掉了”颜色,张艺谋依旧追求极致。
在纪录片《张艺谋和他的“影”》中,他要求电影里的黑白世界必须是实拍的,让观众有一种中国水墨画的感觉。虽然当下电脑调色易如反掌,但他要求必须追求真实。置景组甚至为此,反复撕掉不合意的纱窗,高效地找到贴合导演创作表达的材料。
电影上映,有的人认为这是张艺谋电影的“化繁为简”,也有人认为,即使大色块没有了,依旧是一部形式大于内容的作品。
这种评价更符合张艺谋自己较早的论调,第五代导演早期创作都不在乎电影故事性,更注重其先锋性。
随后,张艺谋拍摄了电影《一秒钟》。虽然他在大大小小的场合说,这部电影代表了他对电影的情感。但他也偶有提及,拍摄这个故事的灵感,是来自拍摄《归来》时,原著小说《陆犯焉识》中的片段。
从《一秒钟》回看《归来》,那是“后二张时代”的第一部作品,似乎也是张艺谋逐渐放下形式,慢慢回到电影故事的开始。
随后上映的《一秒钟》,在宣传上,更是多次打出“返璞归真”和“化繁为简”的话术。
到了电影《悬崖之上》,相比过去《英雄》《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群戏,张艺谋对故事的把控有了更高的要求。
从《英雄》就开始合作的摄影赵小丁谈及这种变化,“其实张导从《影》就没有这种人海战术了,再到后来的《一秒钟》《悬崖之上》,他都没有刻意去用人营造强烈的视觉感,而是很自然的呈现,整体自然地跟着故事而走。”
新作《狙击手》中,这种减法真正到了另一种极致。
张艺谋找到编剧陈宇的时候,就提出了三个要求。其中两点是“不要宏大叙事”“强叙事性”。最终,《狙击手》聚焦在一场战斗、一个场景和一段有限的时间,以个人视角切入大历史。
后来,张艺谋公开谈及创作思维的时候,再次用了“一叶知秋”的概念形容,“从细微入手,去表现伟大战争的一个小角落。”
在我们和张末导演聊到这种创作的变化,“我觉得现在他可能心态也不一样,也平和很多了,他可能还是主要以故事,以人物为主,像形式上的东西,他可能反而觉得可以做减法吧。”她既是女儿,又是创作者,两人没有过多的讨论,谈得更多是作为创作者的敏感。
这几年,在各种活动中,张艺谋始终以“学习者”自居,认为自己仍在学习。陈宇也在采访中谈到,张艺谋对整个世界影视变化有着极高的敏感度,创作中会给他随时推荐那些刚上线的冷门作品。
毋庸置疑,做减法的张艺谋正在改变,这种改变或许是他阅历的理解,或许是他对行业敏感的认知,又或许是他“学习”的心得。
很多和他合作过的人,都会提到导演说过的那句“我的生命就是拍电影。”大道至简,减法之下的张艺谋似乎并没有改变,只是把那种极致推向了艺术的另一面。
冬奥会闭幕式之后,他发文感慨,其中写道,“我们放下了包袱,完全放松自己才可以浪漫。”
为艺术谋划一生,谁不感慨一句,“张艺谋真的太懂中国人的浪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