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民周刊
9月23日,新民周刊为向公众科普疾病知识发布《流脑答案书》,以科学的视角和生动的叙述,揭开流脑的神秘面纱,现全文转载如下:
今年6月两名中学生因流脑死亡,让“流脑”这个大家本已陌生的传染病,回归视野。
孩子的死亡太过突然——15岁的女中学生下午放学回到家,当天晚上突发疾病,在医院被宣布死亡。随后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信息系统传染病自动预警信息系统记录:2024年6月5日,青海省妇女儿童医院报告1例西宁市湟中区流脑病例。孩子死亡诊断为脓毒血症,血液培养脑膜炎奈瑟菌阳性。
几周后的6月26日中午,此前去世学生的同班同学严某某在青海大学附属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家长回忆说,头天孩子放学后还和同学去打了篮球,当天晚上觉得身体不舒服,第二天一早被送进医院,到中午不幸去世。此后医院确认:严某某血培养脑膜炎奈瑟菌阳性。
两位十几岁的中学生从身体不适到死亡都在24小时左右,突如其来的打击不仅给家庭带来悲痛,给学校带来惊慌,也让公众非常震惊——流脑,还在我们身边吗?!
流脑,全称为流行性脑脊髓膜炎,是一种由脑膜炎奈瑟菌(也称之为脑膜炎球菌)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脑膜炎球菌在人鼻咽部黏膜定植或导致局部感染,可穿过黏膜屏障引起侵袭性菌血症或流脑。
虽然我们很少听说谁得流脑,但实际上人群中一直存在隐性感染者。
流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乙类传染病,近些年我国每年确诊报告的流脑病例数在100例左右。
虽然流脑发病率降至不到1/10万,比其他传染病要低很多,但流脑的特点——起病急、进展快、传染性强、病死率高、致残率高,让每一个感染者都可能面临凶险的处境。
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感染传染科副主任、主任医师曾玫,几年前接诊一名从外地转诊到医院的2岁流脑患儿,是国内报告的第一例感染Y群脑膜炎球菌的重症流脑幼儿。尽管孩子被送到了国内传染病专业和重症医学专业很强的儿科医院,医护人员尽了最大的努力保住了孩子的生命,却还是留下了严重的残疾。
接受《新民周刊》记者采访时谈起这个孩子,曾玫感到非常惋惜。曾玫提醒公众,流脑是疫苗可预防的传染病,尽管发病率不高,但是致死率和致残率高,家长一定要重视流脑疫苗的接种。
脑膜炎球菌究竟隐藏在哪里?为什么打了疫苗还会得流脑?还有哪些血清群没有疫苗可以提供保护?
在冬春流脑高发季来临之前,《新民周刊》对曾玫医生进行了采访。
流脑病菌在哪里?
中国曾经是流脑流行比较严重的国家,历史上经历过多次流脑大暴发,在流脑疫苗广泛应用以前,每隔8至10年会出现一次较大流行。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前首席科学家曾光教授1993年发表的一篇论文记载:“1950年至1979年的30年中,我国共报告流脑病人877万人,死亡57万人。该死亡数占全国同期传染病报告死亡的1/5。”
多数脑膜炎球菌有荚膜,根据荚膜多糖的结构和特性,Nm分为A、B、C、E、H、I、K、L、W、X、Y和Z共12个血清群。
我国历史上A群流脑高发,发生过数次全国性大流行。20世纪80年代国内A群流脑多糖疫苗研发成功,随即开始广泛使用接种,至20世纪90年代,中国流脑发病率降至1/10万以下。
2004年国内出现C群流脑疫情,AC群流脑多糖疫苗开始广泛使用,2007年国家将其纳入扩大国家免疫规划,C群流脑发病得到有效控制。2015年—2019年,流脑年均发病率已降至不到1/10万。
由于流脑发病率较低,我们很容易认为流脑“消失”了。曾玫介绍,流脑是一种隐性感染率较高的疾病,流脑的传染源包括健康带菌者和流脑患者。
脑膜炎球菌寄生在健康人的鼻咽部,带菌者通过呼吸道飞沫和日常生活中的密切接触,如咳嗽、打喷嚏、亲吻等行为,都有可能导致疾病的传播和感染。
调查研究数据显示,健康人群脑膜炎球菌携带率为0%~15.5%,其中,≥15岁人群携带率最高,为4.38%;≤6岁儿童携带率为1.01%。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2018年发布的《流行性脑脊髓膜炎公众预防指南》显示,流脑冬春季节病例高发,一般在11月~12 月份病例开始增多,第二年的2月~5月份为发病高峰期。
流脑为何“又快又狠”?
脑膜炎球菌从鼻咽部黏膜进入人的血液引起菌血症、败血症,如通过血-脑屏障累及脑脊髓膜,形成化脓性脑脊髓膜炎。
脑膜炎球菌是一种革兰氏阴性菌,可释放内毒素,毒力强,引起全身炎症反应,导致微循环障碍、凝血功能障碍和脓毒性休克。在败血症期,细菌常侵袭皮肤血管内皮导致栓塞、坏死、出血及细胞浸润,从而出现瘀点或瘀斑。由于血栓形成,可引起皮肤、肢体坏死。
如果发病早期没有及时就诊和识别,流脑病情进展很快,少数病例表现为暴发性脑脊髓膜炎和脓毒休克,救治难度大,病死率高。
虽然流脑引起的中枢神经受累以脑膜炎为主,但是病变可累及大脑半球表面及颅底,可导致视神经、展神经、动眼神经、面神经及听神经等脑神经损害,严重者可累及脑实质,因此有的幸存者会残留永久的神经系统后遗症和残疾。
曾玫医生几年前救治的2岁多流脑患儿,被送到医院时皮肤已经出现了休克、昏迷、低氧血症、全身皮肤大片瘀斑,经过争分夺秒的艰难抢救后,孩子生命体征稳定下来,挺过危险期,虽然性命保住了,但留下严重肢体残疾,双下肢大面积瘢痕影响正常行走。至今,孩子需要不断接受下肢皮肤瘢痕修复和肢体矫正治疗。
流脑潜伏期一般为2~3天,病情进展非常快,而早期识别很难。
曾玫介绍,流脑早期症状和感冒类似,部分患者发病早期皮肤就可出现皮肤出血点,但很容易被忽视。有经验的医生在冬春季流脑好发季节遇到发烧、呕吐、精神萎靡的孩子,会解开衣服观察皮肤的情况,就是为了鉴别流脑的可能。
目前还没有针对流脑的快速诊断试剂盒,通常需要通过血液和脑脊液细菌培养或者分子检测来确诊流脑。
曾玫告诉记者,通常情况下,医生首诊第一时间通过经验诊断鉴别尤为重要,如果未及时识别和早期使用有效抗菌药物,病情会在数小时甚至更短时间进展到失去救治的机会。
由于近二十多年临床医生很少见到流脑患者,因此需要加强专业培训来提高临床医生对流脑早期识别和鉴别诊断的能力。
打了疫苗为何还有人感染?
曾玫介绍,各年龄组人群均有流脑病例报告,但主要发生在<15岁人群。≤5岁儿童流脑发病率较高,1岁以内儿童发病率最高,年龄越小发病率越高,其次为青少年和老年人。
2015年—2017年中国<1岁人群流脑年均报告发病率为0.125/10万,其次为1岁和10岁人群,年均报告发病率分别为0.047/10万和0.033/10万。
和很多传染病一样,接种疫苗是预防流脑最经济最有效的措施。
流脑疫苗纳入我国免疫规划已经有近二十年的历史,疫苗普及后我国流脑流行得到了明显的控制。但为何6岁以下儿童几乎都打了流脑疫苗,依然会出现死亡病例?
曾玫首先强调,任何疫苗都很难提供终身的免疫保护,流脑疫苗同样如此。此外,脑膜炎球菌有12个血清群,A、B、C群最常见, W群和Y群也较常见,并有增多趋势,同样可引起暴发流行和致死,而我国纳入免疫规划的流脑疫苗抗原成分仅包含A和C群。如果患者感染了疫苗未覆盖的血清群,发病后是非常危险的。
前文提到的2岁多患儿尽管接种了国家免疫规划内的疫苗,但因为他感染的是Y群脑膜炎球菌,疫苗未能覆盖这一血清群,因此没有得到疫苗的保护。
传染病的防控策略是综合考虑病原体的特性,疾病的特征、传播速度和范围、对生命健康的危害、对社会经济的影响,以及人群的免疫水平、卫生健康系统的防控救治能力等因素而做出的决策。
疫苗接种需要更加重视
总体看,流脑对婴幼儿的威胁更大。
相关统计数据显示,2008年-2014年流脑全国报告病例显示,1岁以下流脑患儿的病死率最高,达到25.6%。曾玫介绍,暴发型流脑即使采用抗生素治疗,流脑患者病死率仍高达10%~15%。10%~20%的脑膜炎幸存者将留有终身后遗症。
国家免疫规划内的A群多糖、A群C群多糖流脑疫苗,最早可以接种的A群多糖起始时间是6月龄。近几年,新的四价流脑结合疫苗问世,覆盖A群C群Y群W135群,扩大了疫苗的血清群保护范围。四价流脑结合疫苗的接种时间提早到了3月龄,可以更早地为孩子提供四种血清群的保护。
曾玫介绍,多糖疫苗和结合疫苗制作工艺不同。“多糖疫苗”是提取细菌表面的荚膜多糖制成,属于弱抗原,无法形成免疫记忆,保护期短。“多糖结合疫苗”是将小分子多糖结合在大分子蛋白质上,使免疫系统更容易产生抗体,还能形成免疫记忆,保护时间更长,效果好。她建议家长重视流脑疫苗接种,尤其重视婴幼儿期的免疫保护。
人群中流行的流脑血清群在过去几十年中不断变化,近些年脑膜炎球菌其他的血清群如W135群和Y群在国内感染的病例呈增加趋势。曾玫介绍,“疫苗未包含的血清群在人群中传播流行后,流脑感染率、病死率一般都会随之增高。”
国内除了B群以外的另外四种常见血清群目前都已经有疫苗可以预防。国际上已上市了几款B群疫苗,但目前国内尚无预防B群流脑的疫苗,一些企业正在进行研发。“期待未来国内覆盖B群的流脑疫苗问世,给孩子们更好的保护。”曾玫说。(黄祺)
为向公众科普疾病知识,《新民周刊》发布《流脑答案书》,以科学的视角和生动的叙述,揭开流脑的神秘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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